待到山花烂漫时——“中国最珍稀的树”银杉在贵州的保护见闻

来自300万年前的植物长什么样？ 中国“最珍稀”的树、具有“植物活化石”之称的国家Ⅰ级重点保护植物——银杉告诉你答案。

　　5月，金佛山南麓，正值贵州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银杉的开花季。银杉的花朵并不起眼，一阵山风吹过，只能看见淡淡的黄色柱状花蕊若隐若现，几缕阳光洒下，满树银光闪闪，美不胜收。

银杉树开花了。

　　银杉，是贵州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最关键、最有特色的主要保护对象之一，无论是野生银杉数量，还是野外回归数量，在全省、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5月22日国际生物多样性日来临前夕，记者走访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里共有天然银杉866株，数量在全国位居前列，同时这里也是全国银杉野外回归数量最多的保护区，野外回归数量超4000株。一代代科研人员、巡护员用汗水甚至生命守护着这个生物大宝库。

　最珍稀　多在悬崖峭壁上生长

　　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却迈着轻快矫健的步伐，冯育才如今已年过半百，但仍心系那片银杉林。“每次上山野外考察，老冯总爱亲自上阵。”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党委书记、局长王万海说，冯育才是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高级工程师。

　　 5月初，记者跟随冯育才带领的团队，穿过大山的沟沟壑壑，查看保护区里野外回归的银杉长势。

　　“银杉可是我们道真的宝贝！”开始并不善言谈的冯育才，一提到银杉，便滔滔不绝起来。

　　20多年来，冯育才及其团队长期活跃在大山和实验室，长期致力于不同生境下的银杉生存情况分析，提高银杉人工扩繁的成功率，为壮大银杉种群而努力。

冯育才（中）带队开展野外普查。

天然银杉林。

　　冯育才介绍，银杉是一种濒危孑遗植物，是300万年前第四纪冰川后残留至今的稀世珍宝，目前仅发现于我国广西、湖南、四川、贵州等地。作为一种古老的残遗植物，银杉具有较重要的科研价值。

       根据2020年调查数据，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共有天然银杉866株，数量在全国位居前列，也是全国银杉野外回归数量最多的保护区。自2000年人工育苗以来，累计成功育苗1.16万株，人工移栽后顺利存活数量超4000株。由于保护区地处贵州道真，道真也因此被誉为“中国银杉之乡”。

　　近年来，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持续加强对银杉的科研监测，并开展人工扩繁工作，研发濒危野生植物种群扩繁技术，推动野外回归示范等科学研究，推广规模化的人工扩繁技术和资源综合利用技术。

　　冯育才回忆着，自己初见银杉，是在1989年，刚参加工作不久。这种植物属喜光植物，但由于受到生长较快的阔叶林生存竞争影响，现存的野生银杉多数生长在保护区的悬崖峭壁之上。

　　“记得有一次，我们想去取果，爬上树一回头望，树下就是万丈石崖，稍有个风吹草动，树枝不停晃动，不由令人胆战心惊。”冯育才感慨，正是这险恶的地势使人类难以接近，才能使银杉免遭进一步的破坏。

　　“因此，人类想搜寻到它的足迹，就必然经历翻山越岭。”冯育才所在的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共有8人从事银杉等珍稀野生植物保护工作，且不提人工扩繁的技术难度，仅是大自然带来的挑战就可见一斑。

　　尽管人手紧张，但冯育才坚持带领团队，多年来做同一件事。在一次次的丛林历险中，将保护区内的银杉划分为不同谱系进行研究，俗称不同的“家族体系”进行人工扩繁，以求达到壮大种群的目的。

　　最娇气  人工育苗存活率仅40%

　　然而，银杉的人工扩繁并非易事。

　　银杉是雌雄同株的植物，雄球花通常单生于2年生枝叶腋；雌球花单生于当年生枝叶腋，因此其球果需要2年才能成熟。

　　其中，球果中的银杉籽是人工繁育银杉的基础，每年10月初成熟，果子只在母株上挂一个月左右，若不在这期间采摘，果子一旦掉进荆棘丛林，难以找寻，再等又要2年，甚至更久。

　　秋季的贵州，湿润多雨，山上的路更是湿滑不好走。冯育才及其团队要在这段时间，集中采集球果，并对进行人工处理。处理后的种子仅米粒般大小，还要保持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下储藏，待到次年春暖花开进行播种。

冯育才早年在树上取果。

结果的银杉树。

银杉种子。

　　精心呵护下，2002年，保护区的银杉人工育苗首次取得了成功，200多株幼苗顺利破土而出。

　　“经过实验，适合银杉生长的土壤为偏酸性，富含氮磷钾等微量元素的土壤。目前我们的人工育苗存活率仅为40%。”冯育才说，银杉的人工扩繁中，会遇上一些自然或是人为环境干扰，对人工繁育的银杉的生长造成不利，其中不少幼苗发黄、枯死。

　　为了提高人工扩繁的成功率，保护区专门从天然银杉林取土运输，以确保繁育基地的银杉更好地生长。“天然林的土壤富含根瘤菌，能支持银杉与其共生，更好地获取土壤中的营养。”冯育才解释说。

银杉种子播种。

技术人员查看基地人工育苗生长情况。

　　冯育才团队发现，银杉的幼苗都很“娇气”，常常遇到鸟害和山鼠等，还要注意极易发生的猝倒病等常见病害。此时，需要使用药物对土壤进行消毒，提前进行病虫害干预。

　　在银杉人工繁育基地，只见大片的人工繁育的银杉不仅被套上了遮阳网，四周还用薄膜进行了物理隔离，以确保银杉健康生长。

　　最艰难  幼苗3年仅长7厘米

　　银杉作为一种古老的植物，生长十分缓慢。3年生的幼苗也仅有7至8厘米，如同一株低矮的小草。当苗木长到30至40厘米高度才可以移栽，则需7年乃至更长时间。

　　只有生长稳定的苗木才能移栽，进行野外回归试验。所谓野外回归，就是通过人工繁殖, 把植物引入到其原来分布的自然或半自然的生境中, 以建立具有足够的遗传资源来适应进化改变、可自然维持和更新的新种群。

　　2022年7月的一个午后，保护区工作人员正在护林员的带领下对回归的银杉生长情况进行调查。

　　“真不容易呐！它居然结果子了。”突然，在人们的惊呼中，一棵挂着几颗嫩果的银杉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人工扩繁后自然放归的银杉树顺利结果。

三年生的苗木,依然十分低矮。

　　据了解，这棵银杉是保护区最早实施野外回归的一批银杉，有22岁。在冯育才看来，这对于通常需要生长六七十年才能结果的天然银杉来说，将银杉结果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十个年头，也标志着银杉人工扩繁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如今，经过多年的经验摸索，大沙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已建立银杉种植基地105亩，建立野外回归点1个。

　　同时，保护区还在龙里县、修文县扎佐街道等地均开展了人工银杉移栽，还和湖南省等地交流合作，推动迁地保护工作，对于进一步壮大银杉种群作出了积极贡献。

野外回归顺利存活的一棵银杉树。

　　尽管银杉保护依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难关，但看着一株株人工扩繁的银杉，从仅有30厘米高的苗木茁壮生长成为郁郁葱葱的小树，冯育才心中倍感欣慰。

　　他表示，银杉是地球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接下来，还会密切与省内外科研院校合作，持续开展银杉普查外业等工作，完善银杉保育和监测体系，进一步通过就地保护、迁地保护以及野外回归相结合的方式，不断扩大银杉种质资源。

     “待到山花烂漫时，再诉衷肠！”临走时，冯育才坚定地对记者说，耕耘与收获，都攥在自己手掌里。眼前这片茂密的银杉林，春意盎然，繁育之间，情满山，春不老。